《繁花》提供的主要故事和场景,是上世纪90年代在上海黄河路发生的往事,它和当下的现实生活,已有30年的时空间距。这种站在当下来回眸过往的创作,其成功的先例不在少数。像《大江大 河》(三 部曲)、《风吹 半夏》等等,都可以说是近年来现实题材创作在思路和视野上的拓展与延伸。它们唤醒了过来人记忆深处的印象和经历,也对历史有着某种程度的反思。在这些方面,《繁花》并不是唯一具有突破性的作品。描写改革开放年代的传奇人生故事,可以说是近年来这类作品共同的叙事主题。
《南来北往》在对经典艺术创作经验上的继承与提升,和《繁花》在开辟新的艺术路径上的突破,为2024年度现实题材创作在守正与创新的双向维度中,实现了某种意义上的珠联璧合。
从辽阔草原突然走入密闭空间,《新生》的题材旋转度让观众感到有些猝不及防。这种大胆而陡峭的题材转向,也是今年现实题材创作试图打破俗熟和庸常、追求险中求生的一个例子。
《新生》播出后,即登顶全球流媒体平台奈飞日榜,在海外也引发了收视和讨论热度。这样一部中国悬疑剧同时能够俘获海内外观众,这为国剧出海,也提供了有益的借鉴。
《新生》讲述的是主人公费可伪装成不同身份,分别以家人、爱人和友人之名获取信任,骗得钱财之后又带着所有人的秘密彻底消失,最后再由众人揭露真相的故事。
在《繁花》和《南来北往》之后,《城中之城》的播出,则是在题材锐度的开掘方面,代表了现实题材创作在追求现实深度和人性深度上,跃上了一个新台阶。
但《繁花》播出后引发的轰动效应却是唯一的。这种轰动,与一般意义上的爆款和出圈作品所引发的话题热度不同之处在于,它给现实题材作品带来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浓郁而极致化的艺术气质:镜头斑斓炫目,画面光影交叠,叙事婉转跌宕,表演细腻入微,环境氛围强烈,人物摇曳生姿。它为中国电视剧带来了新的叙事美学,也更丰富地展示出现实生活的多样与艺术创作的多彩。这种艺术上的突破,为今后现实题材创造如何从多种艺术维度提升其审美表达,提供了一部唯一性的作品。同时,在对《繁花》的热议与热评中,还涉及文学名著改编与影视创作的关系、电影化追求与电视剧本体美学建构等等文艺理论与评论的有关话题,这也说明了这部作品的独特分量。
其次,在对现实主义创作理念的常规性理解上,这部剧也作出了“递进式”的探索。它并不以“温暖”为主色调,而是以真实客观的冷峻目光,拂拭掉某些现实题材作品中所带有的那种“矫饰主义”的脉脉温情,深刻地揭示出金钱与欲望吞噬人性的残酷,从而抵达了完整意义上现实主义所开辟的广阔道路。这种在现实题材创作上的“祛魅”姿态,让它为观众贡献了一个具有人性灰度和悲情色彩的陷落者形象赵辉。他在光明与黑暗之间的抵抗、挣扎、无奈与最后的失守,是这部作品中最精彩的对人性的描摹与透视,也是近年来现实题材创作在塑造人物的复杂性和矛盾性上的突破。
目前2024年已过半,回顾上半年电视剧的创作和播出,“年度大剧”的概念,已不再是“孤峰独立”的景象,而是一系列具有年度特征的作品接踵而至,形成了题材多元和类型多样的剧集阵容。即使是同类题材的作品,彼此之间也都以差异化内容和多样性艺术风格,为观众提供了新鲜的审美体验。
这五部作品,不但给2024年剧集创作打上了鲜明的年度烙印,也代表了近年来现实题材创作所取得最新成果,并对今后创作,具有启示和借鉴意义:
在绚烂浓郁的《繁花》、扎实厚重的《南来北往》和冷峻质感的《城中之城》播出之后,《我的阿勒泰》又为现实题材创作吹来了一股清新质朴之风。它以自然之美,生命之美和叙事之美,给观众带来了一股久违的亲切与舒适感,让人仿佛尝到了一口没有任何添加剂的粮食,咀嚼到一种天然谷物的醇香。它一扫现实题材创作上的种种设计感,没有精心搭建的场景,没有灯光营造的氛围,更没有强情节快节奏的人造戏剧元素,新疆辽阔的草原、河流、山峦、羊群、马匹,与人的生存状态水乳交融地构成了一种和谐关系,让观众获得了一种随性而自由的观赏心态,缓解了都市人生活的紧张和焦虑。剧情随着张凤侠一家三口人与哈萨克族人之间的生活交往而徐徐展开,在看似如田园牧歌和流水般的生活节奏中,也带出了人物在传统与现代、情感与理智、生存与发展之间的纠结与怅然。“再颠簸的生活也要闪亮地过”,这是剧中人物的生活态度,也是通过散淡的生活流叙事,要传递给观众的坚实的人生理念。
以下仅以2024年上半年现实题材剧集具有“年度特征”的五部代表性作品,来分析和探讨在这一题材领域中出现的一些突破性进展和可喜变化,以及对今后创作的启示和借鉴意义。
该剧是一部追求类型化表达、带有探索性意味的作品。它的热播,一方面说明创作者试图在传统现实题材写实性的基础上,追求用更具现代性的方式,丰富悬疑剧的内容深度;另一方面,说明观众对具有新颖形式感的悬疑故事,也有着较为热切的期待和认同。《新生》中没有离奇凶案,它重在展现日常生活中欲念之下的因果。通过诸多的倒叙、插叙、闪回的情节,勾勒出在费可精心布下的庞大骗局中人性的脆弱与迷失。剧情的悬疑感和不确定性,反转中的略带荒诞,氛围的神秘感,超现实的环境设定,人心孤岛意象的隐喻色彩以及人性交往中的险境,这些略带现代派文艺手法的运用和表达,增强了观众的追剧欲望,强化了叙事层面的技巧,使作品风格别致。在故事的主题立意上,它也有着一定的开拓意义:从表层看,它是一个反诈的故事,但它的深层寓意则是叩问人性和反思人生。
一是要打破目前因题材循环和艺术思维固化所带来的常态化平庸,要克服有些作品中存在的内容雷同和艺术上轻浅浮泛的倾向,把握好艺术与市场和商业之间的平衡。二是创作者的目光应该关注到生活和人物内心的每一个不同角落,不管是城市金融职场人白衬衫上的一粒灰尘,还是边疆草原上少女内心被风吹起的一阵涟漪,抑或是当年上海霓虹灯下摇曳的繁花,列车中铁路警察与旅客们的互动,以及密室中发生的人性扭曲与对抗,都应该成为艺术触角探寻的秘密,进而揭示生活真相与人性真相。三是要以更加丰富和多样的创新性艺术样式,来增强现实题材作品的艺术表现力,要有立异标新的艺术勇气和追求,才能无愧于当今丰富多彩的现实。四是面对新的题材类型和风格样式,要有更多层面的艺术理论评论视角和批评方法,来鼓励创作和评判作品。艺术理论和评论的单一和窄化,有时也会禁锢创作者的创新性思维。
leyu乐鱼体育游戏在对中国电视剧创作和播出特点进行综合性分析和评判的时候,“年度特征”是一个重要的概括和评析角度。而每一年的“年度大剧”,对全年以及今后的剧集创作,又往往具有标志性和引领性。比如2021年播出的《觉醒年代》,将革命历史题材创作推上了新的艺术高峰;2022年播出的《人世间》,成为了至今难以超越的平民史诗大剧;2023年播出的《狂飙》,成为了反腐涉案和悬疑类题材的集大成者。它们既是该年度最具影响力的优秀作品,也成为了该类题材中的代表作。
开年伊始,《繁花》的突然绽放,搅动了中国电视剧的一池春水。它以令人惊艳的个性化艺术风格和审美叙事,颠覆了传统意义上现实题材剧的内容和拍摄制作手法,为荧屏带来惊喜。
如果说《繁花》给今年的现实题材创作带来的是一股浓郁强烈独特的艺术创新之风,那么,紧接其后的《南来北往》,则是以更加扎实、稳健、成熟和厚重的风格,显示出现实主义创作在传统与经典意义上所抵达的又一个高度。编剧高满堂和导演郑晓龙,以他们各自在现实题材领域中长期耕耘实践所积累的深厚功底和艺术造诣,再一次见证了经典性创作的恒久魅力。这部作品以铁路警察的职业和人生命运与成长为叙事主线,为观众打开了一个新的题材领域。拥挤热闹的车厢和南来北往的旅客,构成了一个浓缩的社会景观。在飞驰的列车速度与快速的时代发展变化中,又融入了生动的日常生活细节,让作品拥有了鲜明的内容特征、时代特色与生活质感。同时,该剧在戏剧矛盾与人物性格冲突的设置中所贯穿的“冤家宜解不宜结”的中国传统人格风范,既完成了作品戏剧矛盾的构建与人物形象的塑造,也彰显了传统文化所具有的时代价值。
《繁花》为现实题材创作带来了崭新的艺术风貌,《南来北往》见证了传统与经典的深厚功力,《城中之城》在向现实深度与人性深度的挺进中展露出新的思想艺术锋芒,《我的阿勒泰》以散文化风格,描摹出生命状态的自然、率性和本真,《新生》编织起了一个由社会、心理和人性之间构成的链条,拓展了悬疑剧中的现实生活容量。这五部年度热剧,以各自不同的题材立意、开掘角度和艺术实践,让2024上半年现实题材剧集创作呈现出了多样化的艺术风貌。同时,它们也是面对日益纷繁的现实生活和人的精神世界,以艺术方式对世态与人心作出的回应。
首先是这部剧有意避开了目前市场上比较热门的诸如都市、情感、家庭、女性、职场、励志等常规赛道和成熟类题材的拥挤,这种“躲避”,显示出创作者不甘庸常的进取姿态。同时它也不在过往的现实中去搜寻故事,而是聚焦于当下高端的金融领域,通过讲述银行人的职业与人生,见证国家金融改革的力度,透视和展现金融作为实体经济血脉这一重大主题。这不是简单意义上的“高冷”身段,而是对现实题材创作要关注社会重大现实所抱有的一种勇气和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