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梓瀚说,一般而言,数字遗产是指自然人死亡后遗留的,可以被个人继承的网络权益和财产,比如我们常见的游戏装备或者微信账号等都属于数字遗产。
网友俞佳霖用AI“复活”了爷爷,补上最后一面的告别后,就再没有开启过这个AI模型。在他看来,AI“复活”的外公本身称不上完美,“他”没有记忆和情感,也不会真正共情。
中国信息化百人会研究员林梓瀚告诉《对齐Lab》栏目的记者,未经家属同意复活他人可能会涉及对姓名权、肖像权、名誉权和隐私权等人格权利的侵犯,其近亲属有权依法请求行为人承担民事责任。另外,如果涉及“数字遗产”等有财产性权益的内容,未经家属同意复活公众人物进行牟利,甚至有可能构成侵占罪。
然而,这些数字生命的背后,还有着无数争议:用AI复刻的人还是原本的那个人吗?死亡会失去意义吗?逝者有拒绝复刻的权利吗?用AI“复活”公众人物是否侵权?
不过,这种问题的回答会受到人工的干预。奥赛博物馆工作人员接受媒体采访时说,算法会根据问题的表述方式来不断完善它的答案,现在AI开发者已经学会将敏感话题引向更积极的对话。
在中国,更广为人知的数字生命是AI“复活”亲人,比如音乐人包小柏就用AI再现了他的女儿包容,他在手机上就能跟AI版包容有实时互动。
并非所有人都认可用AI重现亲人的举动。网友 @如是哟 就认为这属于消费死者的举动,“几百年后你说不定还一直是别人的电子宠物,哪怕再亲也有伦理问题”。
AI“复活”所需要的训练数据——逝者的照片、音视频和文字作品等就属于数字遗产的一种。清律律师事务所首席合伙人熊定中认为,在AI技术出现之前,多数人都没考虑过自己的这些记录是否应当被AI技术所使用,随着AI技术的到来和发展,对于这部分遗产的处置问题应该算是可以被遗嘱定义的部分。
如何去评估一个丧亲的人是否适合使用AI“复活”亲人?何丽认为这因人而异,想要与逝去亲人继续保有联结或者是彻底切断,关键是看在世者是否已经接受亲人的逝去,并且社会功能有没有受损。
用AI再现逝者的背后,是丧亲家庭如何面对和化解哀伤的命题。专注于丧亲与哀伤领域研究的北京联合大学师范学院心理学系副教授何丽接受《对齐Lab》记者采访时说,“无论什么形式的哀伤,最本质的还是分离的痛苦,生死是我们没法逾越的鸿沟”,而AI“复活”亲人的本质是在心灵上建立与逝去亲人的持续性联结,缓解分离的痛苦。
2023年,奥赛博物馆根据梵高在19世纪撰写的900封信件和关于他的传记,“复活”了梵高。游客们能在数字屏幕上跟“梵高”对话,其中最受欢迎的问题是:“为什么你会自杀?”
“(模型)好像具有一定的思维能力,但它终究不是真正的人,它不懂你是谁,也不懂自己是谁,它只是列出关于你问题的所有可能,然后积极地选择一个你喜欢听的答案。”俞佳霖接受媒体采访时说。
早在2022年的年底,26岁的艺术家Michelle Huang就借助GPT3复刻了小时候的自己,在精神和情感上“重新养育”自己。她翻出了拥有十几年回忆的日记本,摘出能代表她人格和价值观的关键记忆,让GPT-3读取文本并重现了童年的Michelle Huang。
“如果能看到那个我日夜思念的亲人重新出现在屏幕上,看见他眨眼,看见他微笑,听见他的声音和说话的语调,这本身就已经是令我倍感慰藉的事情了。”网友 @来疑沧海尽成空- 说。
包小柏告诉澎湃新闻,虽然他知道对方是机器人,但依然感到心满意足。包小柏认为这弥补了女儿生前“无法继续的青春,可以漂漂亮亮地活在数位世界”。
“复活”了自己爷爷的网友李稚气告诉澎湃新闻,现在市面上许多的AI“复活”亲人服务充其量只是用了AI换脸技术,生成的只是一段简短的换脸视频。
不过,实时互动的效果并非那么容易实现,市面上多数的AI“复活”亲人服务无法满足人们对数字生命的想象,现有技术难以还原逝者的性格和情感。
像Michelle Huang这样重现自己的案例并非孤例。网友“诗与星空”就提到,他用AI训练了一个自己,导入关于自己的知识库,试图让数字分身替自己打工,不过目前该实验还是起步阶段。
而无论是复刻自己还是亲人,数字生命的到来会意味着人类看待死亡的方式会有所改变吗?熊定中认为,训练数据总会有缺失,数字生命也已经不再是原来的人类了。
近期,有博主就打着温情的名号,用AI“复活”了李玟、乔任梁等明星。李玟母亲和乔任梁父亲对此表示强烈谴责,乔任梁父亲告诉潇湘晨报的记者,表示对方未征求他们的同意,“是我侄女刷到视频发给我的,这是在揭伤疤”。
他在社交平台的文章中写道,他认为的数字生命,不仅仅是形象上的相似,更重要的是思维的“对齐”。他认为,未来通过脑机接口,将个体的记忆、思想、思维模式、知识源源不断上传,“那个拥有了我全部意识的大模型,才开始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数字生命”。
欧亿登录测速透过AI复刻,我们可以清晰地感知到数字生命或许已经不远,其可能性也越来越丰富——有人重现了一个小时候的自己,重新养育自我;有人训练了自己的数字分身,试图让它替自己打工。
“我告诉她,她是被爱着的、被关心的、安全的,而这些是我过去一直想听到的话,这就好像我回到过去,给了她一个巨大的拥抱。”Michelle Huang在社交媒体上说。
“医学发展至今都只是延长了生命,死亡的恐惧依然存在,而尽管像是脑机接口、大语言模型等技术的发展使得真正的数字生命有了更多的可能,人类似乎在克服死亡焦虑和痛苦的道路上又多了一些退路,但人们终究要学会直视骄阳,死亡是有意义的。”何丽说。
网友 @来疑沧海尽成空- 在爷爷刚刚过世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就用爷爷的照片做了眨眼动态的效果。他承认效果有些粗糙,但对他来说已经倍感慰藉。
“逝者本人(无论是否儿童)生前的意愿是第一位的,如果没有明确意愿,那就是这些遗产的继承人在不侵害逝者人格权的前提下可以用它作为训练数据。”熊定中说。